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慧玲自顾自地陷在回忆中:“我还真以为珩珩把这件事儿忘了…后来有一天,她忽然又开始去那个公园,好像在惩罚自己一样,一坐就是一天。饭也不吃,说什么也不肯走,还说自己没事。哎……我看着她那样,心都要碎了……”

“什么时候?”唐言章声音很轻,宛若一缕缥缈的烟。

“……初三后半学期?临近中考的那段时间吧。”她叹息。

临近中考。

那不正是自己忽然疏远洛珩的时候吗。

那一瞬间,唐言章竟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。想哭吗?好像连哭的力气都失去了。那些以前不曾理解的她的恐慌,偏执与草木皆兵,终于都在此刻得到了答案。

她错觉自己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大海,在即将撞上冰山的船头上默然。生与死的界限原来是那么模糊,连正常的喘息都成了一种奢侈。

她的视线不再清楚。

“您……知道洛珩,去了哪里吗?”

其实她心里有答案了,不是吗。

早在前些日和妇人通话时,结局就已经被审判了,不是吗。

唐言章觉得自己已经不像自己了。

她曾经从来不会因为一个确定的答案而三番四次地演算。她笃定自己的判断,相信自己的灵感,再为精巧复杂的题目背后答案都是唯一。

她从来都是无神论者。

此刻却百般祈求神祇上天,那些佛偈、禅语,因果,梵音,断续的钟声悠长,在虚无白茫的一片名为悔恨的思绪间,被她翻来覆去的诵读默念。

求求你。

求求你……

告诉我些什么吧……哪怕只是一个城市也好啊……

佛像君临万物,铁石心肠,自无边三岛睥睨众生。听惯了千年来虔敬信徒的祈求,又怎是普通人一朝一夕间的残破的祷告得以撼动的。

“……我不知道。她什么都没有说。”慧玲轻声。

唐言章的病来势汹汹。恰逢免疫力极低的生理期,伴着汩汩外流的鲜血,一下将她打趴在床上动弹不了半分。

她想回去上课,酸软的四肢甫一触地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。

她忽然就在这种场景下想起了当初那个梦。

也做了一个梦。

她又站在那片玫瑰荆棘间拥着年少的女孩。悲泣、嗡鸣、哀哭从四面八方传来,痛得所有光线作鸟兽散。视野被漆黑剥夺,连带怀里的女孩都挣脱了她的怀抱,不远不近地站她身前,散漫冷淡的眸光像在审视她的狼狈。

对不起。她痛泣。洛珩,对不起。

仅肩高的女孩忽然跪在她身前,一颗颗,一点点解开了衬衫的扣子。

唐老师。她听见洛珩轻声,捉起她的手,悄悄放在了自己的胸前。

脱掉我的衣服吧,老师。女孩弯眸,好似在引诱她,轻飘飘的语气宛若花丛间扬起的玫瑰瓣。

唐言章顿时双膝一弯,与她一同匍匐在虚无的祖洲大地间,颤抖地,不受控地拨开了她的衣襟。

如瓷般光滑纤嫩的肌肤下是血痕斑斑,像被鞭笞、被折磨、被刀刀割开心口,狰狞蜿蜒的伤疤布满胸膛。女孩消瘦得如同嶙峋白骨,握着她的手声泪俱下。

她说,唐老师,看到了吗。

她看到了。她看到了。

她什么都看到了……

唐言章终于得以失声痛哭。

她从自己撕心裂肺的愧恨中醒来。

她费劲睁开眼,高烧带来的灼痛将她的四肢寸寸挤压,所有理智与冷静都被拆毁。那空泛而可怖的心尖,连迸发一次跳动都显得那么吃力,意识溃散间,她只剩铺天盖地的悔意。

她蜷起身子靠在床角,视野再度被泪水模糊。

“对不起…”

她是她的情欲,她的向往,她眸光相接时灵魂共振的挚友。

是她孤苦孑孓四十年迎来的勇气,是坠入无边深海时,坚定不移握住自己双手的恩人。

是她让自己的爱人遍体伤痍。

是她的道歉来迟,没有归处。

为什么。

唐言章在一片昏黑中嘶哑悲泣。

为什么这最后一次的见面,你没有骗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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