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的班车,便到我读书的师范校学生宿舍和我同挤一铺,父亲说县城的旅社太贵了,住一晚要五块钱,即使睡地铺也要三块钱,真是太贵了,太贵了!第二天一大早临走时,却又会塞给我一大把皱巴巴的零钱,并吩咐我钱莫乱用,要安排好生活,注意好身体。每每此时,望着父亲苍老的容颜和日渐佝偻的身影,我的心里便难过得想要哭。十四年前,师范毕业,我分配在老家一所偏僻的中学教书。父亲却由于常年累月地劳累,不幸患上了老年性前列腺炎。这本来是一种并不难医的病,但家里缺钱,即使有钱,我们深知:以父亲的脾气,他也不会去大医院医治,他怕拖累家里,拖累儿女。于是就一直在乡上诊所里拿些药吃,谁知,后来病情竟恶化成了尿毒症。五年前,我调到了一所新的职业中学教书,父亲去世后,母亲便孤身一人在家守着老屋,我每次回家都对年迈的母亲说:“妈,走,跟到我们一起生活。”母亲常常很为难地说:“娃儿啊,你的好心,妈晓得,可你一个人那么点点工资要养活一家四口人,哪里养得起哟,妈还是在老家向乡亲们要点荒地种点菜和包谷,喂几头猪,拣点废旧卖算了!”
近几年的中秋节,我竟丝毫无心留意天上的中秋明月究竟是圆是缺了,也很少回老家了,并不是没有了那份闲情雅致,而是因为太忙太忙,当一个人疯狂地去追逐金钱的时候,双眼也就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。这些年,妻子在学校承包了一家小卖部,全学校1000多号学生,每天一下课便将偌大一个小卖部拥挤得水泄不通。尤其是每年中秋节这天,各班都要开晚会,吃月饼,赏月,表演文艺节目,提前好几天就要跑到南充的月饼店里订购月饼,晚了就订不到货了,也就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银子化成水了。人手不够,于是请母亲来帮忙看小卖部,母亲忍痛丢下家里来了,只负责给我们煮一日三餐和给学生烧开水泡方便面,也守小卖部,母亲不会算帐,所以也常常将钱找错,母亲年纪大了,坐在那里也常打瞌睡,妻子对母亲很是有些意见,虽然嘴上不说,但脸上还是看得出来的。平时上课时间,小卖部里没有学生来买东西时,母亲便在学校里跑得不见了。妻子私下里去看,竟发现母亲在学校里四处拣拾废旧的饮料瓶、废纸等等,母亲说这些废旧丢了怪可惜的,拣多了,很值钱的,她也不要我们开工资,每周星期六就背拣的这些废旧回老家去卖。我给妻子解释说,母亲是那种勤俭节约惯了一辈子的人,家里喂猪,平时看见路边哪里就是长有一小把猪草也都要扯下来,天远地远地都要捎带回家里去的。妻子说这个要是让学校里的领导和同事看见了,要笑话我们的,说接个妈过来看小卖部,还要让老人家来拣垃圾卖,简直就是虐待!一天下课,我回到小卖部里,发觉突然气氛不对,妻子和母亲两个人都不做声。我问是怎么回事,妻子先说话,说母亲要将拣回的垃圾废旧等等要堆放到寝室屋里,妻子坚决不准,于是两个人就争了几句嘴。母亲赌气说,她不在这里了,要回老家去。我朝着母亲吼了一句:“好,好,好,你走,你走,喊你来看小卖部,你却要来拣垃圾!”母亲哭哭啼啼地背着一个空背篓走了。没想到这一别竟成永别。当我从电话里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时,一刹那间,我竟如遭了雷击一般,2004年冬月初二,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在去县城卖废旧,我倍感惭愧、内疚、不孝和悲痛万分,如今我再也看不见我的母亲了,母亲在时,我总是嫌老人家唠叨,话多,哎,现在想听也听不到了,才蓦然感觉到亲人存在的宝贵。其实这世间很多的东西都是用金钱无法所买回来的。比如生命。现在母亲已悄然而逝,阴阳两隔千重山,儿唤娘亲泪涟涟。现在想再看一眼母亲,再听一听母亲的声音都是一种奢望,都是已不可能的了啊!世上的父爱母爱大多比山高,比路长,比海深,可儿女们对父母的孝顺也许比扁担更短啊。扪心自问,成天忙于生计的我们,为名忙,为利奔,为梦累,为情困,又几时为父母亲忙过甚至做过什么呢?尤其是在老人生疮害病之时,我们天天为老人端过一杯温暖的水,递过一杯滚烫的茶吗?我们认认真真静下心来听过老人的一次谈话吗?我们须臾不离陪伴老人身旁嘘寒问暖了吗?不!没有!没有!没有!每一次,每一次我总以为拿了钱给老人用便是尽了孝道了,而每一次,每一次的逢年过节,母亲又总会借打发孙儿或者我的生日的名义,将钱退回来,甚至拿出更多的来。如今,父亲逝去已整整九年了。转眼之间,母亲离开我们也已整整两年有余了。直到现在我依旧在梦里常常梦见我的父亲和母亲,依旧那么慈祥,依旧那么亲切地在梦里对着我微笑,甚至抚摩着我,叮咛着我,甚至唠唠叨叨着我。想起父母默默无闻而又辛苦的一生,我的泪水便禁不住又簌簌地流下来了,我只感觉到心如刀绞,悲痛万分。静静地跪在父母亲低矮的坟前,默默地烧上一把火纸,在这丹桂飘香的金秋九月,在晶莹的泪光中,在无尽的思念里,我深深地觉得:沧海桑田,这世界上很多的事情都能等,当老人们风烛残年之时,唯一不能等待的便是儿女们发自内心的对父母的孝顺!哎,谁言寸草心,报得三春晖,今生今世,我又何处报春晖呢?子欲养而亲不在!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