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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薄汗,月色映照,粼粼闪动。她早已步入半仙之体,脱离世俗污垢尘泥,而今现出衰败华萎之相,无一不在昭示道心崩乱,身入情劫。既已应劫,自当重渡苦海,再塑道心。按理应当如此的,但白浣月只觉倦怠疲累,想来天道渺茫,她参悟不得,索性做个寻常凡人,散漫度日也就罢了。于是从此封剑入世,不闻其他,直至琽君到来,羽翼捎来远方灾殃,裨海的腥风无声吹过指尖,勾动一丝微妙杀气——她的锋锐尚未彻底荒废,犹待一位好敌手,以证太潇的剑。“……所以,此行非去不可,我意已决。”苻黎侧耳倾听,并不做声,难得安静。那段往事经她口中缓缓道出,伴随月光一并柔柔跌落身上,有如万顷山岳倾覆,压得自己动弹不得。在这近乎窒息的庞然威势下,他不知是该怨恨自己出生太晚,未及与她结下渊源羁绊;还是去妒忌那位太潇,能在她心底留下弥足深重的印记。两相比对,他仅是无从轻重的过客,或许她会短暂驻足,为他摸头梳毛,然而那也不过兴趣使然,终究无法挽留前行步伐。最为痛心之处在于,她毫无掩饰地袒露前缘,只为让他醒悟,那场春风迢迢的甜梦结束了。苻黎简直要碎掉了。“那……带上我吧。”他鼻尖皱起几道浅痕,发出一声细细哀鸣,徒劳做出最后挣扎。“我会很听话,乖乖的,就呆在你的身边,哪儿也不去。”说话间,他抬爪用力擦去眼角泪痕,吻部咧开,朝上挤出带笑弧度,露出惯常讨好神色,眼眸却因浸过水色,又大又亮,盛满她的倒影,仿佛一触即碎。而在他泫然乞怜的注视下,倒影摇了摇头,无声婉拒他的哀恳。窗外适时拂来一阵晚风,吹过系在门前的茱萸,枝上几点红珠零落抖动,发出窸窣声响,敲碎满室寂静。苻黎感到秋夜凉气涌来,侵向脊背,于是他吸了吸鼻子,不再言语,垂着脑袋呆愣片刻,最终轻轻地、轻轻地蹭了一下她的指尖,旋即折身跃向屋外,迅速没入灌木之间,再也不见踪迹。他知道该怎么做了。见状,白浣月略略松了口气,欣慰之余,但觉小院骤然冷清,地面零零落落几堆黄叶,浸着露水,沉沉压住一只寒蝉,莫名使人怅然失落。大约秋意渐浓,难免触景生情吧。她躺回床榻,和衣而卧,正待倚着这份清净睡去,忽然发现两撮赤色软毛沾在枕畔,拾起细细端详一番,不禁哑然失笑,她到底没有将它吹走,转而揣入怀中放好,充作纪念。愿他从此舍离欲念,潜心修炼,来日得证大道,或可再见。年长者的期许总归美好,不过翌日睁眼,居然发现苻黎再度溜回院落,他的步履虚浮,面上却打起十二分的警惕,嘴里似是衔着某物,不知捣鼓什么名堂,一路左顾右盼,鬼鬼祟祟直奔卧房而来。甫一见面,他的双眼蓦然明亮起来,先是围绕白浣月足边来回转了数个欢快小圈,再将口内物体吐出,捧在手心,高高举起,像是庙宇香火之下的虔诚信徒,要将祭品毕恭毕敬奉于心上人身前。白浣月顺势看去,神色遽变——但见一枚纯白光团漂浮中空,圆而润泽,灵光环绕,目眩神夺。那是他的命魂。随后苻黎高举双手,用一种异常亢奋、激动而又狂热的语调,朝她颤颤巍巍表露所有真情:“仙长,拿走它吧,这样我就能一直跟随着你,一直!”1清·袁枚《续新齐谐·帝流浆》:庚申夜月华,其中有帝流浆,其形如无数橄榄,万道金丝,纍纍贯串,垂下人间,草木受其精气,即能成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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