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说:“大爷,伯爵府闭门?谢客呢,一概贺礼都不要,前头已然是大门?紧闭,进不得了。”尤文桥一愣,旋即又觉得理所应当。是了,那秦放鹤素来谨慎,此时正值花团锦簇之时,又怎会给外人可乘之机,落人话柄?“果?然什么都不要么?”随从陪笑道:“呃,那倒也不是,听说有?好些百姓自发送了今年新收的玉米,自家鸡下的红皮蛋,还有?农研所若干试种的红薯、南瓜什么的,倒是收下了。”尤文桥沉吟片刻,到底还是亲自排队,去伯爵府门?口说明来意。对方?果?然一样贺礼都不收,倒是很客气,将尤峥亲笔写的贺帖拿进去了。一连数日,秦放鹤都分外低调,天元帝知道后,十分满意。不仅秦放鹤一人谨言慎行,他的家人和师门?更是谨守本分,又日日告诫下人,不得借机敛财等。董芸夫妇亦是如此。董娘虽不曾成婚,无有?子嗣,但她?有?父母兄弟,有?亲眷族人,哪怕不继续往上升,只凭这个?“县君”,便可保全族人至少一代?!谁都不敢大意。因天气渐冷,阿芙还特意与董芸一起出银子,在城外开了粥棚,并请许多大夫去义诊,只要家境贫困的百姓,药材也都不要钱。“人这辈子啊,一概福气都是有?数的,用?一点就少一点。”阿芙常常这样告诫子女?,“若想长久,便要时时积德行善,或惠及百姓,或利国利民,方?可长远。”阿嫖与董娘深以为?然,写信与自家弟弟时,也拿出长姐风范,不许他胡作非为?。阿姚回信中便充满了委屈,“……我素日且小心着呢,从不依仗父亲威名为?非作歹,便是外头送礼,也是一概不收的……”因自小家中见惯了稀罕东西,又有?长姐耳提面?命,他的个?人小世界很圆满,对外面?的花花世界总是兴致缺缺,也实在很难培养甚么恶习。又说起平时他的作为?,“之前我向?山长求了一块荒地,每日学业之余,亲自开垦、耕种……今年总算结了一点果?实,如今方?知百姓不易。”阿姚没长大之前,秦放鹤便已是高官,多少双眼睛看着,有?善意的,也有?恶意,他想再如父辈那般亲自深入民间体验生活也不大现实,便退而求其次,在县学后山寻了一块荒地,出银子找学里租赁,亲自耕种。其实以前在京城时,秦放鹤也曾带着家人下地体验生活,但毕竟不长久,大部分细致活儿都被真?正的佃户做了去。如今阿姚自己上手?,连续几年,要么庄稼直接死光,要么遭遇虫害,可谓颗粒无收!愁得头秃。当年病虫害,阿姚亲自下地捉虫,只捉得两眼发黑、双手?发颤,奈何捉得不如虫子生得快。情?急之下,他想起父亲提到过的鸡鸭吃虫,便又去买了鸡鸭,结果?虫子确实没了,庄稼穗子也给鸡鸭吃了个?精光!阿姚气得倒仰,县县学一趟,去看望自己前些年侍弄的田地。原本山长并众教师都觉得他是一时心血来潮,且“士农工商”,读书为?了甚么?不就是为?了能不种地么?你如今有?了功名,竟又巴巴儿去种地,简直奇哉怪也!故而只当乐子瞧。可后来见他非但不气馁,反而得空就去田间地头请教老?农,显然真?拿着当了正事。山长等人想着,多少也要看顾秦阁老?的颜面?,便也跟着重视起来。乃至阿姚中举,离开县学后,山长还亲自写了一块木牌,将那块耕种多年,却依旧没什么进展的田地围起来……人家花银子租的么!如今租期还没到呢!却说阿姚外出游历一番,也增长了些经验见识,又有?县学一干同?窗、后辈或是真?心,或是巴结,多多少少也参与进来。一群臭皮匠,倒也勉强拼凑出几分诸葛亮的机智:今年,有?收获了!一群素日眼高于顶的教师、秀才们,吃着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一丁点儿饽饽,终于对“民生多艰”四个?字,有?了切实的体会。秦放鹤看到这一段时,不禁感慨,孩子确实长大了。自己的崽子自己清楚,阿姚性格纯良,既然此番上了心,日后就再不会变的。至于县学中的其他人,此番感悟究竟几分真?几分假,抑或那些感触又能持续多久,秦放鹤不敢保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