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便什么都看不见,但他依然能感受到自己正在腾空跃起,裴野鹤的翅膀扇出比风更强劲的气流,须臾之间就已经飞上了半空。
要去哪里?
宋磬声模模糊糊地想:如果是去城镇,为什么不坐车呢?是因为雪大堵了路吗?
可他们一路飞行,越飞越高,目的地明显不是城镇。
宋磬声的思绪渐渐清明,可他什么也没去想,他依旧将自己当成了一块木头,一块缩在裴野鹤怀里,什么也不用面对的木头。
他们越飞越高,空气也越来越稀薄,宋磬声甚至下意识运用起了哨兵之力,借以抵抗高海拔带来的不适。
时至现在,无论他想与不想,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:裴野鹤带他来黄金湖了。
佛罗德的冬天没有一日不下雪,漫长的雪季无数次让他产生一种“这个冬天不会过去”的错觉,可雪终究会停的。
他抱紧裴野鹤的脖子,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。
一个小时以后,裴野鹤敛翅落地,身后的翅膀微微一振,而后收回身体,消失不见。
一个小时的负重飞行对他来说不算什么,但毕竟是种体能消耗,他流着热汗,在寒冷的雪地里蒸腾起一层雾气。
他落了地也没放开宋磬声,而是打横抱起他,向黄金湖走去。黄金湖冬不结冰,夏不生暖,像是独立于世界之外,不受温度干扰。
雪越下越大,等他们走到黄金湖畔时,落地时的脚印就已经被雪掩盖了,宋磬声头上的黑金色罩布上也落了不少雪。
裴野鹤将他放在湖边,牵着他的手走到树下,枯树上积满了落雪,也让数根旁多了处干净地方。
“坐一会吧。”裴野鹤说。
宋磬声安静地坐了下来,眼前依然一片漆黑,只能听见裴野鹤挨蹭到他身边坐下的动静。
“江凛的资料我都已经准备好了,你用来接近他的身份我也布置好了,所有的资料都在云翔小区的保险柜里,你知道密码。”
“他的情况有点复杂,你要做好心理准备,他身边那个人估计就是秦筝,他的资料我也一并收集了,你有需要可以看看。”
“我已经按你的意思将叶颂桦送到了国外,也给了他一笔钱,他如果不沾黄i赌i毒,也够他挥霍一生了。”
“最后一件事,是关于言听的。”
裴野鹤的声音很平静,平静到宋磬声甚至感觉到了一点冷淡,但这只是他的错觉。
宋磬声讷讷地“嗯”了一声,又问:“还没有找到他的踪迹吗?”
“没有,姚湛空也说过,像他这样的人,除非是他愿意露面,否则单凭人力是很难找到他的。所以,你要小心一点。”
他聊起了江凛,聊起了姚湛空,甚至提到了那三个任务者,唯独没提起与自己有关的事。
宋磬声又“嗯”了一声。
他知道裴野鹤带他来黄金湖的目的,但姚湛空死时那一幕堪称惨烈,自那以后,他开始刻意控制着自己不去想象裴野鹤死亡时的场景。
可无论如何,氛围都不该如此平静。
他眼前无光,手里也是空的,对外界的感知只剩耳朵里的风声和裴野鹤说话时的声音,这让他有点不安。但他没去握裴野鹤的手,隻蜷起膝盖,将自己抱成一团,缩在树根底下。
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,剩下的话也没什么可说的了,裴野鹤要是愿意,现在就可以去死了。
但他舍不得。
他舍不得宋磬声。
他甚至不敢去牵他的手,他怕自己牵住了,就再也舍不得放开了,所以他隻敢隔着一层盖头看他,用视线描绘着记忆中的面容。
他虽看不到宋磬声的神情,但他能从他蜷起的手指中看到不安。宋磬声一直都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,他总喜欢抓住点什么,好像手里握着东西,他就能安心一些。
但裴野鹤不敢伸手,所以他把自己的头髮塞到了宋磬声手里。
宋磬声微微一愣,而后攥紧了手中冰凉顺滑的长发。
再聊点什么吧,裴野鹤想。
或许多聊几句,他就能舍得了呢。
“你是不是不记得了?”裴野鹤轻声问:“是你让我留的长发。”
宋磬声思索半晌,略带迟疑地摇了摇头。
裴野鹤轻“哼”一声,虽然早有预料,可他还是难掩心中不满,“你说我长得好看,留长发一定很适合。”
或许是一句玩笑,又或许是随口一说,因为没有走心,所以哪怕被人提醒,宋磬声也很难从脑海中挖出相关记忆。
但裴野鹤就是记住了,他不仅记住了,还认认真真地施行了,长长的头髮蓄积着他的顽固与认真,和他对宋磬声的感情一同与日俱增。
宋磬声有点愧疚,“对不起……”
“你不需要对我道歉。”裴野鹤下意识就想去握他的手,可到底还是克制住了自己。他像宋磬声一样蜷缩身体,用手抱住了膝盖。
两个人并排蜷